蕉叶鳐

【雪走】

 门被风吹开，外面的凉意进入室内。巫女支起身子，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人。他闭着眼睛，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。她穿好衣服，想关上门，却发现原来雪人所在的地方有一个孩子。

孩子慢慢站起来，神情迷茫。他还背着那把闪着寒光的长刀。

“雪童子？”是因为那把刀的缘故，化成人形了吗？

孩子定定地看着她：“请告诉我，我要到哪里去？”

 “你还小呀，应该去外面看看。”巫女笑着说，“在旅途中寻找爱与意义吧。”

 “什么是爱与意义？”

 “就是你所珍视、甘愿为之付出的人和事呀。古书上说：‘朝闻道，夕死可矣。’就是说知道了自己为什么而活，即使是晚上死去也没有遗憾。好啦，你快走吧。”她朝雪童子挥挥手。

  “对了，这把刀……”

 “就让他带上吧，反正我也用不着。”巫女回过头，看见那人已经醒了，用手肘撑着脸。“在外面难免会遇到麻烦，也可以作防身之用。”

 “要珍惜它呀。”巫女拢了拢袖子，觉得有点冷。

 “嗯。再见。”雪童子在雪地上踽踽而行，渐渐走远。

“走了吗……你快进来，外面多冷啊。”玉藻前重又躺下，懒洋洋地说道。

巫女拉上纸门，在榻榻米上跪下。“今天要把神社里外都打扫一遍，不早起可不行。”而他只是微微一笑。

“这点小事，就不劳烦夫人亲自动手啦。”一挥袖子，连天花板上的蛛网都打扫得干干净净。

“唔……我还没做饭呢。”虽然这么说着，却掀起被子一角钻了进去，“这种东西也能变出来吗？”

“能啊。不过凭空变出来的只有幻象，能吃的食物'只能从别人那里‘借’啦。比如说天皇现在正宴请大臣，我只要动动手指，就能把整个筵席移过来。”只是想象一下天皇和群臣看到筵席凭空消失，神色惊慌的样子，他就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
 “你呀，”巫女点了一下他的额头，“还真是像小孩子一样。”她叹了口气，又说：“再这样下去，我要被你宠坏啦。”

“这算什么。能轻易得到的东西，都没什么意思。等以后你……有了宝宝，我天天做饭给你吃。”

  “诶……想到哪儿去了你！”她感觉有一只温暖的手覆上她的手。

 “你手好冷，借你一条尾巴暖暖。”

 “两条。”

 “成交。”

【雨至】

天色突然暗下来，浓重的乌云从远方压过，隐隐想起雷声。羽衣和爱花还在午睡。小孩子嘛，总有睡不完的觉。

突然想起一声炸雷，那么突兀，即使是玉藻前也有些心惊。爱花被惊醒，扭了扭身子开始哭闹。他连忙抱起女儿，轻轻摇晃着哄她入睡。妻子仍在一旁缝着给孩子们的新衣服，神色平静，这让他稍稍有些安心。

“要下雨了。”

“是啊。”

他心头隐隐掠过一丝不安，却说不清是什么。

那会是一场大雨。

【归寂】

 “说起来，原来的我正因为什么都能轻易得到，就什么都不放在心上，不懂得珍惜为何物。那些人类穷极一生也无法得到的东西，在我看来都触手可及。但是时日既久，就觉得索然无趣。唯有一样东西我不知它身在何处，那就是幸福。我不明白，为什么有的人类连一日三餐都没有着落，却能和家人在一起，过得很幸福。对于你来说，什么是幸福的事呢？”

“看着晴明平平安安地长大，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啊。”葛叶拿起茶杯，啜了一小口。

 “那孩子的确很优秀呢。看着人类仅仅生活几十年便死去，你有没有一种时光飞逝之感？”

“嗯。认识的人接连不断地离开，我已经不想和人打交道了。”她叹了一口气，垂下眼睛。

“看着一个男孩子在正午出生，牙牙学语，长成少年，娶妻生子，又慢慢变老，在黄昏时分埋葬。我抬起头，感觉只是过了一个下午。人的一生，真的是太短暂了。可我竟然有点羡慕他们，能和所爱之人相守一生。”

“是啊。‘朝菌不知晦朔，蟪蛄不知春秋’，长和短也只是相对而言。”

玉藻前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护身符，缝得很精致，还缀了一条流苏。“这是她送给我的。当时还一脸得意，说些‘这可是巫女大人赐予的符咒’之类的话。”他笑了，笑着笑着，竟落下泪来。“我还没来得及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……”

见惯世事，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妖怪，怎么会哭呢？

“像人们所说的，‘得到了却又失去，还不如没有得到’，是这样吗？”

“倒也不全是。那几年虽然很短，我却第一次体会到存在的意义。拥有太过强大的力量，所以会得到这种结局，这也许就是我的命数。”

葛叶拿起那个护身符，上面用细细的丝线绣了一句和歌。

“游子盼归春日野，让叶红时，方能忘君。”

“让叶怎么会变红呢？”

“是啊。”大妖怪抬起头，月亮柔和的光映着他的瞳孔。

千百年后的月光，仍会像今晚一样明亮吧。

【终】

 “之所以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情，因为……我也是有私心的呀。”女子惨白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，“人生在世，忽然而已，与其囿于命运终了一生，不如……你不要自责，哪怕只有一次，我想为自己而活。我没有遗憾啦，谢谢你。”那双总是带着笑的眼睛合上了。

“葛叶，你所说的命运，哪怕只有一次，我想要战胜。”衣饰繁复的美丽女子合上信札，缓缓站起身。

为我祝福吧，葛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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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“诶诶，听说你在侍奉玉藻前大人？”
         “是呀。”离宫殿很远的花园里，两位女官正在交谈。
         “大人不仅有绝代之姿，还学识渊博，据说连才学冠于当世的大纳言也远远不及她。”
         “玉藻前大人真的非常厉害，即使是最最复杂的十二单，也能一个人穿上。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！”
         “啊，上天真是偏爱大人呀……”
         偏爱……吗？
         “不过，虽然隔着很多层衣服，但是我发现……”
         “唔？”
         “玉藻前大人，真的是非常平呀……”
         内室里捧着手炉的美丽女子神色一滞。

呼……第一次发文（不会打字，从纸上搬到手机上花了一天时间，手都要断啦），果然是老了吗qaqqqqq也不算是什么文啦，就是自娱自乐，犹豫了好久还是悄咪咪地发上来，应该没人会看吧。啊，我爱藻哥，他有那——么好。